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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油論壇

標題: 我曾經(jīng)愛過 [打印本頁]

作者: 知秋 時間: 2008-11-15 23:02
標題: 我曾經(jīng)愛過
那片從我所見到過的，也是知道的最古老的梧桐樹上飄落的秋葉，是再也不會生長了。當它張開了雙臂向大地撲去的時候，便注定了將同這棵曾經(jīng)與它最為親密的梧桐告別�；蛟S，更該說是永別。似的，這種分離是永恒的，增如我的愛，在這個秋天從C的生命里飄去一樣，是再也無法延續(xù)了。　　好幾年前，就知道那棵梧桐樹，高大，挺拔。雖然在主干的各個部位都分別生長了許多枝椏，但這些枝椏絲毫也不影響它的健碩和美麗，相反，它們令它看上去更加蓬勃，更加充滿了生命力。　　早先，C的外婆總愛在我和C一起去看她的時候坐在院壩里的石墩上對我講述C兒時的趣事。每每講到開心處，她總會指著門前那啊棵梧桐樹對我說就是在這棵樹上C怎么怎么，又是在再棵樹下C又怎么怎么。她的手勢和眼光總是強烈的表現(xiàn)出她對C的疼愛。在我記憶中，她至少不下十次讓我走到樹下去看那些當年為了量取C的聲高而在樹干上劃下的痕跡。并且總是要求我將那些橫線由低到高一格一格的數(shù)給她看，而她，也總能肯定而準確的說出每一個格C多大的時候劃上去的，是因為什么而劃的。　　在我C的外婆已經(jīng)相當熟悉了以后，C便時常因為自己工作的繁忙而讓我一個人去看他外婆了。在那個時候，C的外婆身體就明顯不如從前了。即便一點小小的感冒也會讓她好幾天睡不好覺。但每次我去的時候，她還是堅持讓我扶她坐到院壩里去，依然叫我給她數(shù)線格。不同的是她開始不怎么講C頑皮的童年，取而代之的是C在成年以前所經(jīng)歷的磨難和困苦。也許是她本身年齡的衰老，又或者是因為病魔纏身的緣故，她總是在我不太注意的時候，悄悄的抹眼淚。　　從C的外婆那兒，我知道了C在十三歲以前，家里的環(huán)境是相當好的。因為他父親在外地的木材生意做的很紅火，因而在八十年代初，改革開放才剛剛起步的時候，C的家里已經(jīng)成為遠近聞名的萬圓戶了。吃的穿的樣樣都要比街坊鄰里好很多。而C，自然也就成了養(yǎng)尊處優(yōu)的小少爺。因為他能擁有的都是別的同鄰小孩子所望塵莫及的，所以，一種由內(nèi)而外的優(yōu)越感便慢慢在他的心里形成。這種優(yōu)越感使得他在任何時候都感到人生就是一種享受，也讓他根本就不懂得什么是貧困，什么是艱辛。　　我一直記得C的外婆對我說過的那句最富哲理性的話：“太陽能升起，就一定會落下，花兒能開，也一定能凋謝”。事實上，C的家庭，就在冥冥中應(yīng)證了這句話。C十四歲那年秋天，父親很有把握的一大筆生意虧了不說，還出了人命。幸好死者家屬想到事已至此，勉強答應(yīng)了私了�？墒牵@筆錢是巨大的。雖然C的父母想方設(shè)法四處籌錢，甚至將家里所有貴重的物品全都抵押了，但還是差了很多。百般無奈之下，C的父母只好變賣了家產(chǎn)，于是原先的六間大瓦房頓時只剩下了過去用來堆雜物的一間小屋用以家人暫住。雖然好不容易把事情解決了，可是C的母親卻經(jīng)不起這場打擊，拒絕了丈夫白手再來，共同創(chuàng)業(yè)的請求，毅然提出離婚。C的父親再三懇求，還是在離婚書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從此遠走他鄉(xiāng)，再也沒有回來過。C跟著母親，雖然窘困了一點，但因為還有些土地，故而溫飽還是可以維持的，但沒想到的是，母親居然因為無法忍受生活突如其來的災(zāi)難和親戚鄰里的冷眼而狠心拋下了初中都還沒有畢業(yè)的C不知去向了。C的外婆說C的母親出走的那一晚，C痛苦的用雙手使勁捶打那棵梧桐樹，眼淚和鮮血在他近似瘋狂的發(fā)泄中不斷的奔涌…… 　　C成為孤兒以后，就一直跟著他年邁又多病的外婆，直到初中畢業(yè)。相依為命的生活讓他們更加相愛。我想，這大概也是C的外婆之所以那樣疼愛他的緣故吧。C在初中畢業(yè)以后，就再也不愿意接受親戚的幫助，更不愿意看著年邁的外婆為了他而操心了。于是，他背起了簡單的行囊，帶著滿心的創(chuàng)傷，離開故鄉(xiāng)，開始了自己的打工生涯。誰也沒有想到，他這一走，就是十年。　　在這十年里，C去過太原一家私人煤窯里挖煤，每天天不亮就下窯，晚上天黑了才回到地面上來。工作非常辛苦。后來因為煤窯的一次塌陷，他差點被埋在了地下，因而他離開了太原又到了河南，在那兒的一口沙金窯里幫忙。每天他必須挖滿幾十框河沙在挑到另一個地方倒掉，才能在月末時勉強除去生活費還能余幾個零花錢。聽說金窯里的人個個都好似豁出性命去的樣子。C親眼見到工地上一個人意外死了之后，其他的人就一哄而上，奮力揮舞著鐵鏟直接把他埋進沙里。C說他不想莫名其妙的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于是只隔了一年，他就離開了那口金窯。后來，他又去了建筑工地上扛水泥，和沙石，搬磚塊，砸石頭等等等等，反正都是些體力活。用他自己的話說，沒有文化，就只能去廉價出賣勞動力。　　十年漂泊的光陰，將C的倔強和高傲打磨的平平整整。這些不堪回首的凄苦雖然有一絲蒼涼，但它同時也讓C變的更加堅強。正如C家門前的那株梧桐樹。雖然被風(fēng)吹，被雨打，在電閃雷鳴的夜里被重擊過，但它仍然高傲的立在那兒。也許，正是這些遭遇才令它顯得那樣美麗。　　我認識C的時候，他已經(jīng)在一家效益很好的商場當了領(lǐng)班。但我和他的相識并不是在那家商場里，而是在一間叫做“聚點”的酒廊里。那時我因為工作很輕閑而在朋友的介紹下到那間酒廊里去兼職做服務(wù)生。C也在那里兼職做歌手。記得我第一次聽到他的歌聲時，真的是被震撼了。這個在我眼里既不高大，也不英俊，甚至有時候很有些傻氣的人，怎么會擁有那么完美的歌喉？可是，這的確是真的。大概是自己很喜歡唱歌的緣故吧，我對唱歌唱的很好的人也總是有一種莫名的好感。C那時候總愛在演唱前后分別到吧臺來喝一杯水。于是，在這兩段相加不過半小時的時間里，我便常常與他聊些關(guān)于歌曲和歌手的話題。久而久之，海闊天空，什么都吹。幾乎是在半年以后，我和他就已經(jīng)成了很知心的朋友了。C是個很幽默的人，雖然在那時候我并不知道他曾經(jīng)經(jīng)歷過這么多的苦難。但我知道他從事過很多辛苦的職業(yè)，只是，他的笑掩蓋了內(nèi)心的寂寞和空虛，還有，就是很刻骨的自卑。隨著時間的流逝，我和他越走越近，直到有一天下班后，在送我回家的路上，他告訴我他愛上了我……
有愛的時光是甜蜜而幸福的。C的愛，也是熱烈而浪漫的。漸漸的，我發(fā)現(xiàn)我對他的愛已經(jīng)很深很深了。真的是到了我要用生命去愛的地步。那個時候，我一直以為，我這一生，就要和他永遠的走下去了，我也一直以為這會是必然的。然而，當我從C的外婆那里得知他過去的一切并打算用所有的愛和溫暖去驅(qū)除他內(nèi)心的蒼涼時，我卻永遠的失去了他。人生有的時候就是這樣，很難預(yù)料，當你前一分鐘還沉浸在幸福里時，后一秒?yún)s成了世界上最傷心的人……
　　我和C一起走過了七百四十三天，兩年再多一點兒。有愛的日子是美好的，只可惜，美好的事物總是太短暫。對于這條不成文的哲理，我與C的愛情也未能幸免。那年秋天，我因公去外地出差，五個月的時間，只能通過電話和電子郵件和C聯(lián)絡(luò)。本來以為我和他的愛已經(jīng)堅不可摧，誰知道，當我托著疲憊的身軀興奮的回到家并播通了他的電話時，一個自稱是他未婚妻的女人的聲音出現(xiàn)在電話那頭。當時我真的是感到一陣眩暈，好象世界突然停止了，我的心臟也似乎在那一刻被撕裂。我無力的放下電話，期待著這是一個善意的玩笑。可是，第二天晚上，C找到了我，他向我證實了這個可怕的事實。盡管如此，他還是要我相信他只是醉酒后一時糊涂才犯下了大錯，又不得不為了這個荒唐的錯而負上責(zé)任。他還要我相信他這輩子最愛的人始終都是我……說真的，我沒有相信他，因為即便他說的是真的，他辜負了我也是不爭的事實。我記得我在一篇已經(jīng)發(fā)表的文章里說過C的離開是為了理想。他想做出色的歌手，而我只想過平淡的生活。其實，C是為了那個叫艷的，懷了他骨肉的女人而離開我的，只不過，在他結(jié)婚的前一天，他打來電話再次說明他愛的人是我，并說他結(jié)婚后就要到外地去演出，以后恐怕在家的時間很少罷了。
　　我不能否認，我很愛C，即便在他辜負我以后，我也還是在內(nèi)心深處愛著他。他沒有騙我，今年秋天我遇到一個朋友，他告訴我C兩年前就到新疆去了，后來聽說回來過一次，呆了幾天就又走了，他到處跑，去做嘉賓，當然，至今為止，他還是只能在那些酒廊，夜總會之類的地方演出。只是可憐了那個叫艷的女人，當初非要生下那個孩子，而今卻獨自帶著兒子守著空房。C雖然會時常寄回生活費，但她的悲哀卻是真實而沉重的。前幾天，我接到醫(yī)院打來的電話，說是C的外婆肝癌惡化，找到C的家人，艷卻拒絕了該做的一切。于是他們找到了我，那是一年前我在C的外婆枕邊留下的電話號碼。我趕到醫(yī)院的時候，C的外婆已經(jīng)撒手人寰了。醫(yī)生說她知道我會去以后便止住了眼淚，而且還笑了。她走的時候很安詳，也沒有多的遺言，只是要我把她的骨灰埋在老家那棵梧桐樹下。于是上個周末，我辦完了她的后事以后，驅(qū)車來到了C家的老宅�？粗蚓梦慈俗《@得毫無生氣的屋門以及院壩里的那塊大石墩，我猛的感到又回到了幾年前，回到了和C想愛著的時候。感到我還是一邊聽他外婆講他兒時的故事，以邊看著他忙里忙外的樣子�？墒牵缃裎锸侨朔�，院壩里的一切都和從前一樣，門前那棵梧桐樹，依然挺拔峻偉，傲視風(fēng)霜的立在那兒，只是經(jīng)不住秋風(fēng)的落葉，鋪滿了一地，很有些凄涼。埋好了C的外婆的骨灰以后，我讓來幫忙幾個人先走了。坐在石墩上，看著眼前的一切，我的淚又來到了眼眶。我坐在那里，想著過去，想著過去那段刻骨銘心的感情，幾次擦干了眼淚，卻忍不住又流下來。我想，這一定是我最后一次來這里了，我來幫C做了最后一件能幫他做的事，而這件事情，本是我應(yīng)該做的。只是，現(xiàn)在，只能算是幫他做的了。我埋了C外婆的骨灰，同時也在心里許下承諾，我也要埋葬我對C一直不曾忘記的愛。雖然它在我心里，一直還有余熱，而且在那些寂寞的夜里還時常讓我感覺到痛并快樂著。
　　我在這里一直坐到黃昏，當我站起身，縮了縮脖子，拉緊風(fēng)衣的領(lǐng)口準備離開這里的時候，一片秋葉打著卷從我眼前緩緩的飄落到大地上。一時間，一股哀傷的情緒由然而生。我想，這片樹葉一定很傷感。它離開了梧桐樹，也就離開了自己一直依靠和愛著的家園，從此只能孤獨的在陌生的泥土里編織自己未來的夢想。然而，它是一定不能再生長的了，正如我對C的愛，雖然一直都沒有淡去，但也是不可能在延續(xù)了。美麗的，幸福的過去的愛，只能在夢里，在紙上，在塵封的記憶里去追尋了……
　　也許，秋天真的是一個讓人懷念的季節(jié)。所以，在從那棵古老的梧桐樹下踏著數(shù)不盡的綠的黃的落葉歸來以后，我寫了上面這些。我想，就讓這些文字成為一種見證吧！如果有一天孤獨的我老的什么也不記得了，至少，它能證明：我曾經(jīng)愛過！

作者: li5li5 時間: 2008-11-15 23:24
過去的就讓它過去，開始新的生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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