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門口的堰塘（散文）劉術(shù)云

我家龍門子外幾十米處有一口堰塘，但這口堰塘不是我家的。雖說它不是我們家的，但卻跟我們的生產(chǎn)生活有著十分緊密的關(guān)系，說起來也跟我們家有很多關(guān)系。

在江油丘陵地區(qū)，隨處都可見或大或小的堰塘，也有稱之為水塘、水塘子，蓄水多的就稱為水庫了。我們家門口的這口堰塘，看起來也很普通，四方形，面積在兩千平方米左右，平時水深保持在一米多。

堰堤有三五米寬，有兩道筒放，一道筒放放水后，堰塘水仍可保持水深五十厘米，這主要是避免塘內(nèi)養(yǎng)的魚有足夠的生存空間，底層筒放放水后，就可罩魚。堰塘底部呈鍋底型，如在淤泥中挖條溝，很快就可將水排干，成為干堰塘，魚、蝦難活。但泥中仍有泥鰍、黃鱔、螺螄、烏魚、鰱魚之類，給捕捉者帶來莫大的驚喜。

堰塘的上面是幾塊冬水田，也稱屯水田，主要是水稻收割后用來屯水，春天育秧。堰塘的右邊是一塊水田，左邊是一條水溝，水溝兩邊都生長著茂盛的樹和竹子，人們夏天都愛在溝邊躲蔭乘涼。還有一條進(jìn)水口和一條敗水口。如堰塘沒水時，人的便將山洪水?dāng)r入堰塘，而敗水口始終保持堰塘的水平。

眾所周知，堰塘的主要功能是在生產(chǎn)中抗旱保苗，灌溉，大春打田，養(yǎng)魚，栽藕。但我們家外的這口堰塘，由于地處全生產(chǎn)隊的中心位置，人們還在東、北、西邊搭了三塊石碑板，供大家洗衣、洗菜、淘紅苕、淘豬草，而南邊靠大路的筒放那修成梯步，則供人洗手洗腳。

不管是大人，小孩，堰塘邊是常去的地方。記得小時候，夏天，我們幾個男孩兒，最愛在堰塘里洗澡。水深時，我們會使用秧盆作為輔助，還有的用大人沒有開襠的褲子，將腰、雙腿口系上，作為最簡易的游泳器。過去，堰塘長滿了荷葉，大家在水中打水仗，藏貓貓，比水里憋氣誰時間長，玩得十分開心。

堰塘水深時，我還砍根金竹子，自制釣魚桿，買幾米膠線，用大蒜桿做浮標(biāo)，將母親和姐姐縫補衣服的針，用火燒后彎曲成鉤，雖沒有倒須，使用蚯蚓，令人高興的是真還釣起半斤多重，長成黃金的老鯽魚。

距堰塘不遠(yuǎn)處是一座山，在水中可見到藍(lán)天白云下山的倒影，蔚為壯觀。堰塘種有藕的夏季，景色很美，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荷葉覆蓋了水面，得別翠綠，微風(fēng)吹過，荷葉搖曳，如妙齡少女在翩翩起舞。大雨襲來，大珠小珠落翠盤，荷葉一斜，雨水又掉入塘中。

荷花盛開，粉白相間，翠鳥飛舞，充滿詩情畫意。為了能吃到蓮子，我曾不顧荷莖劃痛身子，去摘來充饑。有時，堰塘里沒有種藕，我們都喜歡打水漂，比賽哪個打得多，所以，堰塘里就遺存了許多瓦片、石片，捉魚的時候，把腳碰得很痛，也許這就是有因有果。

當(dāng)然，最企盼是堰塘的水放到一尺多深時，大人們用魚罩罩魚的景象。八九個男人一字排開，左右手執(zhí)魚罩，腰間系魚籠子，只見水花亂濺，魚兒蹦跳，當(dāng)罩住魚時在罩內(nèi)不停摸魚，捉到大魚，會令在堰塘邊看鬧熱的人不斷發(fā)出驚嘆。待到大人們將大草魚大鯉魚基本捉完撤離后，小娃們才可粉墨登場，蜂涌跳入堰塘去捉渾水中拋頭的小魚，主要是鯽魚，或躲藏于淤泥中的烏魚、鰱巴浪。因為誰捕捉到就歸誰，所以都很認(rèn)真，烏魚很光滑，有時會上演幾人共捉一條烏魚的情景。

在秋天夜里，堰塘也會聚集很多人，大人們擺龍門陣，小孩子捉螢火蟲其樂融融。在寒冷的冬天，我曾跳入堰塘去扯水草，它對地里殯的辣椒苗保水作用很好。

這口堰塘，看似風(fēng)平浪靜，但也像一頭猛獸，張著血口大牙。我母親給我講過，我一九六四年臘月出生，姐姐華英剛好九歲。母親坐月子無法沾冷水，便叫她去堰塘邊洗娃片。我姐很懂事，也不管娃片上的屎尿臭，去洗時不慎掉入水中，不停掙扎。恰巧在此時，隊里有位當(dāng)過志愿軍的典表叔，也來洗手，見一團(tuán)頭發(fā)在動，急忙伸手抓住頭發(fā)，將我姐姐提出水面，救了我姐一命。如今，我姐也快七十了，兒孫滿堂，提及此事，她仍心有余悸，還怪我差一點點就害了她的性命。

我姐也許是幸運的，但我的妹妹小華就沒有那么幸運了。她四歲多的時候，由于母親要去隊里干活，好像是我弟帶她到堰塘邊玩耍，她卻跑到里面碑板子上戲水，待發(fā)現(xiàn)時，她已浮在水面，大家還采用土辦法用水牛將她馱起倒水搶救，可惜沒有回天之力，急得我母親悲痛欲絕。我啞哥連夜草草地將她幼小的尸體埋在了山坡上。生產(chǎn)隊也有兩口子吵架后，女的不想活尋短見跳入堰塘，可是水只齊腰根本淹不死人，沒人施救也只好灰溜溜地爬上來。

這口塘也有我甜美的回憶。過去，大家洗衣服也有排隊的現(xiàn)象，成為一道風(fēng)景。有時，我見隊里那位心中暗戀的姑娘在洗衣服，趕忙回家找?guī)准K衣服也去洗，雖厚起臉皮央求她洗了，心里樂滋滋的，她也心照不宣，反復(fù)多次，我倆真談起了朋友�？墒呛镁安婚L，她的父母將她許給了河西壩里一戶人家，那家早就是萬元戶了。

這口堰塘在大集體時，有放水員專職管理，充分發(fā)揮了自身的作用。后來，土地承包到各家各戶，也人為早打田早栽秧，爭先恐后放水，也發(fā)生過打架事件。再后來，隊長心貪，將堰塘承包給了別人，堰塘便成了別人家的了，但隊上的人始終沒見到租金。只是偶爾有人喝醉酒，胡亂罵幾句，發(fā)下牢騷。前兩年干旱，我還見堰塘里裂開幾寸寬的口子，白天裝太陽和風(fēng)，晚上裝滿月光。

現(xiàn)在，我家門口的堰塘，已沒有昔日的風(fēng)采和榮光，有水的時侯，也沒人在那里洗衣、淘菜，更沒有小孩子洗澡的影子。偶爾也見一群鴨子和幾只鵝在水中覓食，戲嬉。偶爾也有白鷺、野鴨子的身影。前幾天，有人說無意間看見有一只天鵝在堰塘里過夜呢�？磥恚匀簧鷳B(tài)其的好些了，因為堰塘下面的幾塊田沒有充足的水源保障，已被承包人擱荒，長滿碗大的麻柳樹，宛若一片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