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日食（一）

醉兮 · 發(fā)表于 2007-10-23 22:21:28

(一)

   時鐘敲打了五下，夜還沒有散去。

   我習(xí)慣在黑夜中點(diǎn)一枝香煙，在煙火中燃燒寂寞，在煙霧中升騰靈魂。看著熟睡在我身邊這個庸俗的女人，我猛吸了幾口煙。忽然一陣惡心涌遍了全身，呼吸變得微弱，我感到了窒息。打開了窗，看到了窗外白茫茫的一片，我知道冬天來了！
   很久沒有看雪了！一陣風(fēng)，夾著白色的雪花，好冷！我打了個哆嗦，關(guān)上了窗。我注定屬于黑暗！黑暗中聽到了昨晚激情邂逅的“的吧女朋友”的呼嚕聲。我厭煩地打開了電視。老狼的《同桌的你》在凄夜里清唱，麻木的心在歌聲中悸動。我仿佛聽到了我青春的挽歌。
   我想我老了！我無賴地看著她.
   “你有病�。。�！這么早！討厭！”
   “我們都有病！”我摔了門走了出來！

   我無聲無息的進(jìn)了門。家對我來說只是寄放軀體的盔殼。老媽正拿著我的工作服�！岸剂c(diǎn)了，還不上班？飯在桌上，趕緊吃！”，大我媽十幾歲的后爹打著太極拳，“他哪用上班��！讓他外面的狐朋狗友養(yǎng)著他就行了！！”我拿了衣服轉(zhuǎn)身走出了門。我討厭這個家！

   我木然地站在工廠的門口，看著一個一個的人匆匆而過，魚貫而入——每個人的臉上都是呆滯的，仿佛還沒從夜的迷夢中醒來。
   “小陽��！你也知道，全國的形式都是這樣的！你雖然是大學(xué)生，但我們廠需要的是有經(jīng)驗(yàn)的技術(shù)骨干！你還年輕......說不定這也是你的機(jī)遇�。课覀儚S不適合你的發(fā)展��！你知道......”
      “好了好了，別他媽的裝孫子�。�！”我知道我的下崗是必然的。因?yàn)槲易蛲碓贙TV包廂看見了他，而我還親切地叫他“楊廠長！”

   冷風(fēng)肆意地掠奪著這座城市，城市瞬間變得空洞和蒼白。

   我遠(yuǎn)遠(yuǎn)地看見了母親萎縮著站在門前。從她哭紅的雙眼我讀到了她已經(jīng)知道了我下崗了！這對母親無疑是一個遠(yuǎn)比父親去世更難接受的事實(shí)。在母親心中我是她的全部。她頑強(qiáng)的生活是因?yàn)槲业拇嬖凇?
   父親的死我只能記得個梗概：我很小，幾個穿著軍裝的人把我的父親帶走了！很多人圍在門外狂叫：“貪污犯”，母親爬在地上號哭著。房里很亂！我只覺得母親很可憐。這一切就象一場夢，夢里我沒有淚水。
   那之后母親把我?guī)У搅肃l(xiāng)下姥姥家，母親開始變得沉默寡言了。我常常問母親什么時候回家，爸爸什么時候來看我。母親會凝望著我，一把拉我到懷中，撫摸著我的臉：“陽陽！你要爭氣！媽靠你了！”我看到了母親晶瑩的淚水在陽光中閃爍。
   “我一定要讓母親笑起來！”我至今還記得！
   那年春節(jié)，我和母親回到了城里。母親把一個長著落腮胡的男人帶到我面前�！敖邪职�！陽陽，叫爸爸！這是你爸爸給你的書包！“我感到了一切變得陌生，慈愛的母親變得不可親近，我懷疑是不是魔鬼奪走了她的靈魂。我恨著母親�！安唬�！他不是我的爸爸！”

   家里變得富裕了，但我�？吹侥赣H偷偷地哭泣。

   “媽，外面冷！你的病不能吹風(fēng)！”
   母親顫抖著，白發(fā)在風(fēng)中飄蕩�！瓣柟�......”
   “媽��！有什么到屋里說啊！”我把母親往屋里推。母親的頭埋在我的手臂上，嗚咽著�！暗侥惆帜抢镎J(rèn)個錯......讓你爸去說說！再說楊廠長曾今是你爸的部下�。　�
   我進(jìn)了屋，繼父黑著臉看著我。
   “不爭氣的東西��！你自己看看你還象個人嗎！�。�......”
   “媽！我要去深圳！馬上走！這三千塊錢你拿著！你的病，藥不能停！”我徑直走進(jìn)了房里，收拾行李。
   “你給老子滾出來��！你這個鬼樣子去哪也一樣！除了吃喝嫖賭你還會干什么！進(jìn)了班房沒人看你！”繼父叫罵著。我聽見母親哭出了聲。
   “滾蛋！我餓死也不回這個家！媽！你保重！我會寄錢給你的！”我拿著大箱子沖出了門。
   屋內(nèi)母親的哭泣和繼父的叫罵聲交織在一起。越來越小，最后消失在迷茫的夜色中。

   我踏上去深圳的列車。凝望著窗外，熟悉的世界變得冷清，所有的一切都在漸漸地遠(yuǎn)離我的記憶，灰暗不堪。我點(diǎn)了一枝煙，望著窗外。我看到外面正下著一場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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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醉兮于 2007-10-25 22:49 編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