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八千里路 于 2012-6-30 15:23 編輯
例行的拍了幾張照片后,騎上車,哼著歌就往下去。歌沒哼幾句,車也沒騎幾百米,這時發(fā)現(xiàn)路沒有了。從地形上看,前面的路應(yīng)該是被上面垮塌下來的山石埋起來了,要不不可能忽然消失。我把車放倒在地,上前面?zhèn)刹斓匦巍B反_實沒有了,但順著一條溝有車轍往下去。那會不會路就在溝里?但我又覺得不太會,因為溝里會漲水,漲水就會沖毀路基,作為一條非臨時的路,不太可能順溝而下。那路去了哪里呢?
找了很久,走了很遠,依然沒有發(fā)現(xiàn)路的蹤跡,我又開始懷疑剛分析的有誤。萬一這一段路本來就是臨時的,等其它地方修好后再重新處置,那也有可能。這種地方,也許車轍就是最好的向?qū)。汽車能走,難道自行車還不能走了?那就跟隨車轍去吧。
坡有點陡,不敢騎著下去,于是下來推車下坡。沿著溝往下走,車轍若隱若現(xiàn)。走了一段后發(fā)現(xiàn)車轍怎么找也找不到了,也許是被雪水沖沒了吧。繼續(xù)往下走,溝越來越陡,溝里的石頭也越來越大,我不由的感嘆現(xiàn)在這越野車的性能,這么陡的坡,這么爛的路都能開。
又往前走了一段,傻眼了:前面的坡度足有七十度,亂石足有半人高。這樣的路除了變形金剛,別的什么車都不可能下去,也不可能上來。這就意味著我走錯路了。那路到底在哪呢?這時想起了杜一的航跡。
打開地圖,加載航跡,定位站立點。當?shù)貓D上顯示出我的站立點時,我手里的平板都差點摔在地上。這話絲毫也不夸張,當時我就有點站不穩(wěn)的感覺,兩手發(fā)抖,兩腿發(fā)軟,腦袋里嗡嗡直響,眼前一陣一陣的發(fā)黑。
我想你猜也能猜出來發(fā)生了什么事。我現(xiàn)在的站立點離杜一的航跡最近的距離也有1.4公里!在這高山峽谷中,這1.4公里是無法逾越的。要想走到杜一那條航跡上去,必須原路返回。從杜一這一天行程的距離看,他走的就應(yīng)該是公路,否則他走不了那么快那么遠。
如果原路返回,我得來回跑三趟,而且是上坡,一個很長很陡海拔很高路很爛的上坡,可能到天黑也完不成這件事。想到這些,我不由的倒吸了一口涼氣。車都沒放穩(wěn),我便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這時候知道了什么叫真正的欲哭無淚。
我想不清楚杜一走的路是從哪里拐過去的,那條路在我現(xiàn)在的什么方位。打開地圖,作為當過一年偵察兵的我,居然已經(jīng)分不清東南西北。由于平板上的地圖不能像Garmin的地圖那樣轉(zhuǎn)動,最后不得不依靠指北針,才把平板勉強歸北。平板歸北后,最終判斷出杜一走的路在我前進方向(東北方向)的左手邊,也就是在地圖上我站立點的西邊。
怎么辦?怎么辦?怎么辦?我的思緒零亂到了極點。我多希望此時此刻旁邊有個人告訴我應(yīng)該怎么辦,或者能有個人可以商量探討也行啊。但是這一切,都需要自己作決定,沒有人可以幫我,因為此時離我最近的人可能都在一百公里外。
我告訴自己一定要鎮(zhèn)定,只有鎮(zhèn)定才能作出正確的決策。
現(xiàn)在只有兩條路可以走:一、原路返回,二、從現(xiàn)在這條溝里走下去。原路返回太消耗體力,耗時太長,而且會產(chǎn)生焦躁的情緒。從現(xiàn)在這條溝里走下去,風(fēng)險又太大。一是不知道這條溝能不能走下去,如果下到更深的山谷受阻再返回,那樣可能會直接崩潰。還有就是即便下順利下去,如果出去的路不在這條流域,那結(jié)局比前者更慘,甚至可能慘死于此。但是,如果這條路可以走出去,那前面的路就沒有白走,比起原路返回還能節(jié)約更多時間和體力。
我潛意識里還是想從這條溝里走下去。到底能不能從這條溝里走下去,并走出去,不能靠猜,需要求證。結(jié)合地圖看,我下到溝底后將向正北方向(山谷的走勢方向)前進,而杜一方向是一直往東北方向,一個往正北方向,一個往東北方向,這樣一直延伸出去就必定會有交點。這個交點在哪呢?地圖上測得在正北方向5公里處。目測正北五公里的地方,基本上可以肯定就在這條流域。也就是說,杜一的路線最終走到了我正北方向山谷的流域,而我只要順利下到溝底,我就最終可以在地圖上看起來比較開闊的山谷里和杜一的路線重合。
至于我能不能順利從這下去,那就只能去前面探路。我裝好平板,拎著鏟子往下走。過了那堆亂石后,居然發(fā)現(xiàn)一條向下的小路,雖然時有時無,有些模糊不清,但可以肯定是一條路。這里怎么會有一條小路,不得而知。那這條小路又通向何方?從山溝的地形看,這條路除了去谷底,另外沒有別的地方可去,因為兩邊都是峭壁。再仔細察看,居然發(fā)現(xiàn)幾個新鮮的野牦牛腳印,最多也就最近兩三天踩出來的。
牛能走,我就能走。我是牛人,走的就是牛路!興奮得很,終于可以不用返回山頂了。下山的路很陡,摔了無數(shù)次。自行車的腳踏板屢次碰撞小腿,以至于小腿皮開肉綻。下山后沒走多遠就把腳踩板卸掉了。
陡坡感覺上去已經(jīng)下完的時候,我驚奇的發(fā)現(xiàn),那條沒有水的溝邊有一行排列整齊的石頭,看上去很眼熟。難怪眼熟,原來這兩天走過的路邊上一直都有這樣的路沿石,那就意味著我已經(jīng)上到新藏線老路的遺址。往回看,奇怪的是這路通向了我下山的右手方向,而杜一的路線在我的左手邊,難道西邊還有一條路?后來得知,上下硫磺達板當年并沒有修出公路,也許還沒來得及修就火山爆發(fā)了,出來后問杜一,他走的也并不是公路遺址。
順著牛蹄印,連滾帶爬的下到谷底,這才覺得有點餓,一看時間已經(jīng)下午三點多。隨便吃了點東西接著趕路。吃完東西就順便把自行車左邊的腳踩板卸了下來。
這一帶的公路遺址還保存的比較完整,雖然逢溝必扛,但不管怎么說,讓人的感覺還是在路上。六十年過去了,哪怕從山上下來的一個小水溝,也足以在路上開鑿出一兩米深的溝。最難過的就是這種小水溝,跳又跳不過去,扛車要么下不去,要么上不來,要么下去后別在里面轉(zhuǎn)不過身。這需要耐心,否則會讓人抓狂不已。
公路是公路,不過需要人們展開聯(lián)想。因為在這個沿河岸凸顯出來斷斷續(xù)續(xù)的平面上,已經(jīng)堆滿了從山上滾下來的落石,而且山上還在源源不斷的滾石頭下來。如果沒人告訴你這是公路遺址,也許你想象不出這是一種什么地貌,生出如此模樣。
現(xiàn)在正是冰雪融化的季節(jié),山頂被積雪壓了大半年的石頭,在積雪融化后顯得很活躍,隨時都準備一躍而下。在這一段“路”上,兩邊的山體相對來說還比較開闊,高山而不峽谷。落石滾下來還能提前看到,避讓的機會還是很大。所以對于落石,并沒有感到太大壓力。
對于需要不停的扛車的這一事實,早就有心理準備,杜一曾提到過。我當時覺得,這路也不過如此。在這樣一條公路上,還得不停的“找路”,因為亂石堆里無法推車通過,必須找到相對來說障礙最少的途徑。今天很感謝野牦牛同學(xué),它的腳印讓我省下不少找路的時間。這個龐然大物一點也不笨,它走的路是最平坦、最平順的路,我不知道它是通過什么去判斷和識別的。也許這條路上本來就還存在另一條路,只有這些動物們知道。有野牦牛相伴,心里很踏實。
今天沒有目的地,走哪算哪,到哪天黑就在哪里扎營,所以也不關(guān)注時間。走了多久也沒太注意,這時“路”沒有了,隨之進入一條寬闊的河床。河床里沒有水,石頭不是太大,而且越到下游石頭越小,這樣的河床很適合推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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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6-30 15:18 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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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6-30 15:18 上傳
河床
這段路走的很快,心情也很好。只是陪伴我大半天的野牦牛同學(xué)的足跡消失在河床上后,心里隱約覺得有些失落,我還幾次試圖專門去尋找,想知道這個孤獨的東西去了哪里,但都沒有結(jié)果。雖然有可能真正碰到它的時候,汗毛都會豎起來,但在這種相對來說人跡罕至的無人區(qū),內(nèi)心是多么的希望有所依托,哪怕是依托于可能傷害自己的野牦牛。
離杜一的航跡越來越近,心里一陣狂喜,也許上了杜一的航跡,前面就是平坦的大路,雖然明明知道不太可能,但還是在不斷的給自己希望,也告訴自己要接受失望的后果。
終于與杜一航線交叉,盡管沒有看到平坦的大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站在一條正確的路上。這個地點在地圖上被標注為蘇巴什,是當年修路部隊的另外一個重要指揮部。
從后來得知的硫磺達坂下到谷底沒有路這一情況推測,這條路是被分成兩個部分來修的。我與青海老鄉(xiāng)分手到阿什庫勒盆地這一段是一個部分,據(jù)說修路的機械是從民豐進入的,我想那時的機械可能不過就是推土機而已。另外一部分就是從于田縣的普魯村到此。
在這里的河床上已經(jīng)開始出現(xiàn)水的痕跡。但是站在河床上東張西望了一陣后,并沒有發(fā)現(xiàn)有像指揮部遺址的地方。又向前走了大概五分鐘,發(fā)現(xiàn)高出河床兩三米的地方似乎是一個長長的平臺,我決定爬上去看一看。到了這個平臺的底下,發(fā)現(xiàn)很多條通向平臺上面的路,應(yīng)該是有人頻繁從平臺上面下到河里時踩出來的。雖然看上去年代已經(jīng)很久遠,但都還保持著原來的面貌。
從小路上去,呈現(xiàn)在眼前的是一大片開闊地,開闊地的遠處是延伸向遠方的路基,眼前便是我一直在找的指揮部遺址。這片遺址的規(guī)模要比冰河旁邊的那個遺址規(guī)模大得多,保守的估計可能怎么的都有一兩千平方米。和冰河旁遺址相同的是,所有一切都已不存在,只留下這些斷墻?梢韵胂癞斈甑娜藗儯┲臀椰F(xiàn)在穿的棉襖一樣的棉襖,腰里捆著皮帶,腳上穿著大頭鞋,從這里進進出出,忙忙碌碌的情景。
歷史,這就是與我們離得很近的歷史。六十年,可以很漫長,也可以很短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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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6-30 15:18 上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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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6-30 15:19 上傳
指揮部遺址
下到河床,把自行車弄上平臺上。拍照,繼續(xù)前進。沿著路基一直往前走,接下來是我的第一次回頭路。走著走著,到了斷崖上。路基被水徹底沖走了,一點東西都沒有留下。下不去,只好往回走,往回走了幾百米,有一個地方看上去像有人從那里下去過,于是我便也跟著下去。
下到河床上一看,這才走了沒多遠,怎么河水已經(jīng)這么大?這是一個我到了傍晚才明白的現(xiàn)象:這里的河水到下午四點鐘以后就開始上漲,而且越漲越迅猛,后半夜又開始回落。這是高原雪山一種特有的現(xiàn)象,因為冰雪從中午開始融化,到下午才能流進河道,所以河水便從下午開始上漲。晚上冰雪又被重新凍上,河水也就開始慢慢回落。第二天又如此循環(huán)。
第一次脫鞋過河。冰冷、刺骨。上岸后感覺就像有人在拿鑷子從腿上拔汗毛。如果就過這么一次也就罷了,但是讓人不能接受的是,過到河左岸,走了一百米,甚至幾十米,又要重新回到河右岸;氐胶佑野,走不出幾步,又得過河。冰冷刺骨的河水里扛著滿載行李的車,挑戰(zhàn)著人的各種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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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44421435 我想替你母親說:停下來吧,克里雅之后就不要再去冒險了,你的生命是母親給的,你沒有權(quán)利這樣自虐。
發(fā)表于 2014-3-5 12:12
八千里路 謝謝你一直關(guān)注,謝謝
發(fā)表于 2012-7-2 18:25